#随机爹味

上周和读研的室友大打五小时视频进行人类学观察(好装),脑中逐渐成型了一个很强烈的感受which is要成为"成功的人"必须要同时具有两个特质,一个是protein(直译蛋白质,意译干货),另一个是delivery(直译送货,意译演说风格/方式),这世界上兼具两种能力的人并不多。
*这里"成功的人"的定义,可能多少参杂了一些世俗意义的"商业化价值"。

仅有protein没有delivery的人,秉持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原则,认为只要自己勤学苦读够努力有能力,总有人能发现自己的闪烁。善良视野下的事实诚然如此,这样的人在等待被发现的过程中也完成了一轮精细的筛选,同温层里应该有许多能看见自己的好友和战友,如果没有物欲权欲,生活过得肯定相对轻松充实,怡然自得。我觉得大多数时候我的自我认同也倾向这一方,不喜欢向全世界吆喝自己,也更不想获得太多人不必要的关注和理解。一想到要和别人介绍和兜售自己,就开始全身紧张;一想到要和浮夸的人说话沟通,就开始应激...

仅有delivery而没太多protein的人,一般是大学课堂上坐在第一排跟教授刷脸求A的人,也一般是上班的时候遇到的PPT真神,我身边那个平时屁事做不出来但一开周会所有工作关键词全然甩出的同事,"为防踩脚/真空,特向各位老师们同步,确认此事owner不在我处..." 🤔不说多了。我想我们所在的世界里,许多人都忙碌着变得更高更快更强,应当是没有眼力或者没有心力去评判"谁有没有protein、谁的protein更多/少",as long as they get the job done。

这种割裂感经常让我这个共情力太强而有空为全世界忧伤的人感到忧伤。

首先联想起来自己上初中的经历,学校因为我是英语尖子,就理所应当地觉得我该去参加全国英语演讲比赛,可没人在乎的是,我虽然有面向全国演讲的能力,却没有面向全国演讲的勇气,于是校内选拔到了决赛,我退赛了,在晚自习上哭了三个小时不说,还把年级主任物理老师历史老师都吓得跑来我座位上慰问...然后又想到了本科有个已经去了哈佛的同学,上翻译课的时候每次都要问老师:"How do you think of AI and translation?" 最后老师们给了她清一色的A。

不过同学的故事也好,我自己的故事也好,我们应当是没有彼此影响的。毕竟大家都能意识到这个场域的规则几何,你想要照着规则玩游戏,那你就是能赢的,你要是不想照着规则玩,你自己的理性化和逻辑化的过程足够自洽,那也是非常美好的。是吧,这是布尔迪厄大名鼎鼎的场域、资本、惯习理论,永爱。

倒是跟室友视频的时候听她说了些学院教授们之间的八卦,让我这个性感的人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我的硕导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all protein no delivery的人,理论体系非常扎实、内心世界非常丰富,我如今掌握的那些一知半解的社会语言学理论,很大一部分都是靠她一点点喂给我的。但很可惜的是她不是一个"具有商业价值的学者",她上课时会惊惶局促地缩在讲台一旁,她在国际学术顶会上时常不敢线下参会、线上参会也经常紧张得退出,哪怕她同我讲论文时,也会被我"mean girls"的外形吓到。在这个宏大的资本主义体制之下,她已经发表了很多优秀的论文,但她始终不愿意也不敢去评正高的职称,因为她不知道或者是不想去售卖自己。

室友的硕导(现在是她博导)当然就骄傲地站在光谱的另一头——high protein, good delivery。靠着超强的实力和超强的沟通技能,她很自然地当上了外院的副院长,也很自然地开启了学术圈的"混圈"生活,长期出入各个顶会和各个顶尖学者合照、沟通交流、互换联系方式、互推学生。室友也是蹭上了这层关系,才被挂到社会语言学界里我俩最喜欢的一个最前沿的理论教授那儿联培。她全身上下已经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了,出书、开讲座,甚至在网页上打个勾打个叉就能决定网线另一端的青年讲师是留校任教还是非升即走。

听上去都非常light and breezy不是吗?根本不是。理想的社会里这两类人都是可以共存的,可事实上high protein good delivery的人在不停地给世界创造新的秩序,而没有delivery的人只能尝试去live with it——室友的博导给咱外院创造了一个非常病态的竞争环境,和咱硕博说你们国内读出去只能去二本教书然后一辈子看不到希望,也和咱学校的其他老师说你们发表的文章还不够,也会在师门群里爹味地贬低某些同学、老师、学校的学术水平(hence今天中午微博发的和室友的讨论,前置就是因为看了她在群里的发言被爹晕了),当她沾沾自喜地告知我们这些,她悟出来的、她掌控着的社会规则的时候,言语间我看不出对任何人的欣赏和爱,只看出了身份的买卖,浓郁的水仙之味。

no delivery类人不管内核再强大稳定,都被这个体制裹挟着,有着难以自洽的生活,这是对的吗?总之淡淡地难过了一下。